我是要成为网黄的男人

马克图布

【顺懂】Roads Untraveled 11

打个预警,这章有小动物受虐待的情节,看不了的话快退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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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末下午,桃子被委派到外面擦玻璃。


顾顺去接李懂下班,车停在拐角路边。


桃子看到他远远招手。


顾顺走过去问,“李懂下班没?”


桃子点点头,“下了,帅哥你找小懂有事啊?”


顾顺调侃道,“没事就不能找啊?”


“哎呀——”桃子换上一脸八卦的表情,“没事也要见面,小懂这进展也太快了。”


顾顺笑了一下,从口袋里掏出口香糖嚼了两粒,又翻微信,半小时前发的消息李懂还没回复。


桃子见状说,“他去喂麻团了。”


顾顺问,“去多久了?”


“挺久了,”桃子嘀咕,“今天怎么这么慢……”


顾顺说,“没事,我过去找他。”


桃子说,“对了,下次来吃饭让小懂给你打折。”


“好,”顾顺笑了一下说,“谢谢。”


离开餐厅顾顺隐约觉得不安,按理说李懂应该能看到微信,没回复就有点不对劲。


几分钟后赶到小巷,看到李懂的身影才松了口气。


傍晚起了风,梧桐树沙沙作响,枝叶在巷子尽头投下一片黑色阴影,李懂隐在树阴里,盘腿蜷坐成小小的一团。


顾顺叫他,“李懂。”


李懂肩膀动了一下,没回话。


顾顺走过去,影子覆盖住李懂整个人,他又叫,“李懂。”


李懂缓缓扭过身。


顾顺这才看清他怀里抱着一团模糊不堪的血淋淋肉块,面前空地上散落着一个装有食物的餐厅打包袋,旁边是一张皮,红的,黄的,混着土,残忍狰狞。


顾顺心中一凛。


李懂慢慢抬起头,微微张开嘴。


他甚至没有哭,声音又低又轻,混着沙沙的树叶声让人难以分辨,从一张一翕的口型中顾顺确认他是在说,“顾顺,麻团死了。”


他眼神空洞,但语气格外平静,像是正在玩过家家的小孩子担心怀里的布娃娃被吵醒,小声地天真地陈述一件事——麻团睡着了。


“别看,”顾顺蹲下身,捂住李懂双眼,“别看。”


“没事,”碰到顾顺手臂李懂短暂松懈了一瞬又摇摇头说,“你松开。”


顾顺低喝一声,“李懂——”


李懂腾出右手拨开他,“我没事,真的。”


手腕染上扎眼的红色,地上有,李懂身上也有。一旁的整张皮除去头部完好无损,麻团应该是被活生生剥皮致死。办事的人要么出于猎奇心理要么是反社会人格,手法老练也够心狠手辣。


李懂摊开那张皮,小心翼翼裹好麻团,揪住肚皮和四肢的裂缝处想拼到一起。然而本来严丝合缝长在身上的皮,剥下来就变成了一件不合体的衣裳,再难穿妥帖。


他手指哆嗦,急了满脑门的汗,喃喃重复,“怎么回事,怎么回事……”


“李懂,看着我,”顾顺扳着他肩膀说,“找个地方,把它埋了,好不好?”


李懂涣散的眼神渐渐聚焦,回过神后轻轻点头,“它一直想跟我回家,可是我都没带它回去过。”


顾顺有些不忍,“那带它回家,好不好?”


李懂点点头。


顾顺将他扶起来揽在怀里。


走到巷口李懂说,“等一下。”


“嗯。”顾顺轻声答应。


李懂折回去捡起地上的打包袋,他还抱着麻团,袋子挂在手指上,走一步撞一下腿,走到顾顺身边李懂说,“它还没吃晚饭。”


顾顺咬紧牙,恨不能找到那个畜生当场千刀万剐了。


附近住户都是普通人家,巷口没有监控,仅有的脚印、车辙被后面来往的人流车辆覆盖住。顾顺想不通,皮肉分离的过程麻团肯定会发出惨叫,巷子里的住户能听到但是为什么没人出来制止。如果是冲着他来的,大可以像对罗星那样一击致命,没理由要慢慢折磨死一只断奶没多久的狗。


李懂紧紧抱着麻团,过路人看不清那条无辜小生命惨死的样子,可他T恤上的红色引人侧目。


顾顺脱掉T恤递给李懂,“裹上点。”


李懂偏头看过来,疑惑不解。


顾顺说,“我们会吓到人。”


李懂沉默着接过来,小心翼翼包好麻团。


顾顺说,“在这里等我,别乱动,我去开车。”


李懂点点头。


取车回来停在街角等红灯,顾顺远远望向李懂。他盯着前方,可能是在看公交,可能是街对面的烟酒店,也可能是远一点火烧云。车辆川流不息,他站在原地一动没动,天地万物仿佛都是虚空。


后面的车嘟嘟按喇叭,顾顺回过神踩下油门开到巷口,示意李懂上车。


“会弄脏。”李懂小声说,他怕血染脏座椅。


顾顺皱起眉,推开副驾驶的门毋庸置疑命令道,“上车。”


李懂抿着嘴,上车后一言不发,好像多说一个字都会伤筋动骨。


回到南郊天已经擦黑,老鸹结伴归巢,树林深处回响着呱呱声。


李懂揭开T恤还给顾顺,把麻团轻轻放在地上,从旁边的废铜烂铁里翻出块锋利的铁片,走到仓库西侧的高地挖出一个小小的坑。他抱起麻团,好像抱着心仪已久却不属于他的玩具,舍不得撒手。


顾顺在一旁静静站着。


李懂恋恋不舍把麻团放进去,掩了几抔土,土沾到裂缝的皮肉,他停下来脱掉T恤,扒拉开麻团身上的土,把T恤垫在下面。


顾顺递过去自己的那件。


李懂把麻团严严实实盖好,确认皮肉不会再沾到土,一捧,一捧,埋掉了和他相依为命的伙伴。


他扑通一下坐在地上,这才开口说话,“它自己在里面肯定闷,外面也不好,会吃坏东西,被人带走我就看不到它了。”


“特别馋,就爱吃肉,昨天我还训它,它可乖了也不生气,走的时候还蹭我手。”


他说得很混乱,摊开右手想告诉顾顺麻团蹭的是这只,看到掌心模糊湿红一片,愣了几秒。


顾顺忽然没了头绪,觉得这事就是冲他而来,对方不仅要他的命,还要他生不如死。罗星受伤的事让他冲昏了头,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把无关的人牵扯进来。一个流浪的小孩,一条流浪的小狗。


他得离开李懂才行。


顾顺蹲到李懂面前,“李懂,回去好好睡一觉,明天起来,什么都忘掉。”


李懂直直盯着他。


顾顺站起来,走向远处空地的车。


“顾顺。”李懂叫。


顾顺没有回头,“快回去睡觉。”


过了好久,李懂才说,“麻团走了,你也要走,是吗?”他还是没有哭,也没有央求,只是淡淡陈述一件事——顾顺打算离开。


顾顺心里就像下了一场雨,满世界哗啦啦落下来的都是汽油,那团小火苗微弱地晃了一下,眼看着就要熄灭,他想靠近,可一旦靠过去就会火烧连营七百里。


他知道,他都知道。


可是去他妈的,如果末日注定要来,他为什么要做一个畏首畏尾的孬种。


顾顺转过身走到李懂面前,“我不走,我哪里都不去。”


李懂眼睛亮了一下。


顾顺伸手把他拉起来。


李懂走到仓库前打开卷帘门开了灯,顾顺这才看清他的住处,一张床,一个柜子,一个小小的洗手间。


两人接了几盆水冲掉身上的血迹,顾顺躺到床上,李懂把风扇搬到顾顺跟前打开。


顾顺拍拍床铺,“过来睡觉。”


李懂躺上去钻到顾顺怀里。


可能今天发生的事冲击太大,谁也没睡踏实。到后半夜顾顺饿醒了,李懂也跟着醒过来。两人都没吃晚饭,顾顺问,“没吃的吧?”


“没有,”李懂摇摇头,又说,“我教你个办法。”


顾顺问,“什么办法?”


“吃空气,”李懂在黑暗中做示范,“吸一大口空气闭上嘴,咽下去,多来几次就不饿了。”


风扇对着顾顺吹他还是觉得热,可李懂身上却凉飕飕的,顾顺把人搂紧了点,他没有多问,像模像样学了一下配合说,“真的不饿了。”


李懂抓着顾顺手指放到嘴边,一根手指一根手指亲过去,亲完了他问,“顾顺,你有害怕的事吗?”


他说,“我最怕活着的人受折磨,你说麻团得多疼。”


有时候安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比惨。


“我家老头也是,疼得一宿一宿睡不着觉,”顾顺说,“我也有害怕的事,我怕开车。”


李懂问,“为什么?”


“你看纺织厂后面那条河,以前污染没这么重,天暖和了还有野鸭子下蛋,罗星我们俩老去捡鸭蛋。这厂子好也不好,它养活了很多人,也要了很多人的命。染料污水往河里排,水脏了人就容易得病,而且上班年头久的多半都有尘肺病,我妈就是。


他们那一辈的人都傻,得了病舍不得花钱治,想些歪门邪道的法子,要么自己给自己做心理治疗,天天暗示自己很快就好了,拖着拖着就没了。


老头命也短,我妈走了他总喝酒,结果肝硬化转成肝癌,偷偷吃药也不告诉我,拖到癌细胞扩散,也没了。”


疼也有不一样的疼法,肝肠寸断那是烂在自己肚子里,抽筋剥皮是你身上的东西被人夺走了,区别是你自己疼,还是别人让你疼。


小时候家里不富裕但日子好歹过得去,他妈没了以后他爸一蹶不振,喝酒喝到酒精中毒住院。顾顺也懒得管,你没了老婆我还没了妈呢,你消沉个几把。


爷俩吵了好几年,顾顺18那年,老头肝癌晚期住进医院,俩人在医院对着骂。


老头骂:我没你这个便宜儿子。


顾顺顶回去:我也没你这个便宜爹。


骂完了顾顺还得想着给便宜爹赚钱续命,透析做几次家里早空了。


顾顺缺钱去找罗星,罗星正在挨揍。他那会沉迷赛车,把他家桑塔纳偷偷刷成绿色,挨了结结实实一顿揍。挨完揍还不消停,罗星撺掇他一起跑地下赛车,干这个,来钱快。别人图名,图利,图刺激,顾顺就图那个躺在医院不中用的便宜爹多活几天。


他跟罗星都没车,就租别人的,开始赚的钱一大部分都用来赔给人家当车辆耗损费。


顾顺不喜欢开车,但是不得不开,他有这个天赋,有人想看这个乐子。只有不要命地往前冲,跑得越快,老头活得就越长。


有时候他又担心,万一哪天他死了老头就没人照顾了。一边担心一边自我安慰,反正他死了有便宜爹作伴也不差。


这两种矛盾的情绪时刻在他脑海里盘旋,导致他那时候特别怕开车,怕吹哨声,油缸引擎轮胎发出的一丁点声音对他来说都是午夜凶铃。


晚上跑比赛,要是受伤了白天就不去医院,让老头自生自灭。不受伤就过去送饭,老头也不领情。


老头老骂他:你哪里来的钱,别他妈别为了钱违法犯罪。


顾顺也骂你他妈的:你要老老实实上班过日子我用得着作奸犯科?


老头直哼哼,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疼的。


他赚钱的速度,远远赶不上老头病死的速度。


老头临走那天还嘴硬说:要不是为了多陪你这个小王八蛋几天,谁愿意遭这个罪。老子终于解脱要去见你妈了,比起你来我还是更爱你妈。


顾顺也梗着脖子骂:滚吧,你赶紧滚。


老头就麻溜滚了。


后来他无所事事,又跑了几年,拿着那些花不出去的钱,买了一辆LFA,那会没人敢买日本车,指不定哪天就被砸了。但是顾顺买了,因为这车有全世界最好听的声浪,听着会让他安心不少。


李懂静静听完,握紧顾顺的手。


顾顺说,“我开车就是为了钱。”


“以后不要为了钱开车,”李懂吻着他手指说,“你不知道你开车的时候有多好。”


顾顺说,“那我以后开车就是为了你。”


李懂摇摇头,“不要为了我,就为你自己,你开心我就开心。”


顾顺说好。


那时候他不明白为什么李懂执着至此,也不知道挡在李懂面前的是五指山通天河,这小疯子逢山开路遇水架桥,孤勇果决地向他飞奔而来。


顾顺以为自己是他的大剩佛法如来真经,可到头来他才发现,他和麻团都只是李懂九九八十一难中的一关,使足了绊子挡着人家羽化成仙立地成佛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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