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顺懂】天罗地网 23
他像只蜗牛躲在厚重的壳里，外面天寒地坼，或许有沙尘肆虐，还有山洪飓风。
老师说，“走出来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。”
他试探着伸出触角，触角柔软难抵风霜雨雪，他有点害怕又缩回去。
有人隔着他的保护壳，在外面轻声安慰，“让你害怕的事，接受了也不过如此。”
那个声音很温柔，像四月清爽的风。他受了蛊惑一样，慢慢的，慢慢的从壳里走出来。
外面没有沙漠戈壁，没有风暴海啸。他看到了蔚蓝湖泊，还有浩瀚星空。
是那个人口中说的大好山河。
那一瞬间所有克制过的情绪都被无限放大。
他恨过顾顺自作主张闯进他的生活，恨过顾顺不断试探他的底线，也恨过顾顺将他逼到无路可退。可那些情绪就像浩渺银河里的一颗流星，转瞬即逝。
顾顺说的每句话，在他脑海中回放。
他把酒杯贴在眼前笑得狡黠，“听你的，不喝了。”
他手握方向盘装得漫不经心，“要不你管管我呗。”
他撕裂了卑微试探着问，“你考虑一下，要不要成全我。”
他听到自己谈起母亲时语气落寞，“挺好的。”
他站在门口张开双臂，“过来，给我抱一下。”
……
李懂觉得自己又像置身在北京冬日的雾霾，这里明明是空气清爽的瑞士，可他还是觉得窒息。
他想起顾顺抵着他额头说，“我真的，特想你。”
我也是。
搭在眼皮上的手背一片濡湿，他小声啜泣出来，过会又呜咽出声。他已经很多年没有畅快哭过一场，仿佛要把一生的眼泪流尽。
窗外是星光皓月，窗内是他的秘不可宣。
可那些心情，他不想再可笑地掩藏。
他站起身打开灯拿起画笔，仿佛前面的不是阿尔卑斯山而是军都山。
一夜未眠。
隔天老师看到他的画点头称赞，“所念所想，皆缪斯。”说完又摸摸他头顶，“你很幸运。”
李懂点头，他何其幸运，有兄长，有良师益友，还有顾顺。
瑞士金笔奖1906年设立，每5年举办一次，期间由于二战搁浅一次。参赛画家年龄不限，国籍不限，画种不限，旨在倡导艺术自由创作。每届主题不同，有人物、风景、花鸟……今年是天气。
参赛作品投递时间为三月初至三月末，四月初作品汇总经两周时间评审出三等奖10名，二等奖5名，一等奖3名，特等奖即为金笔奖1名，15号公布结果。评委由15个国家的20名顶级画家担任评委，赛制严格公正。
金笔奖竞争难度之大，评选之严格，让人望而生畏，但得到金笔奖也就得到了圈内的权威认可，故而各国画家齐聚一堂。
4月15日，第23届瑞士金笔奖颁奖典礼于日内瓦艺术中心举行。
李懂坐在台下，他看到有无数闪光灯聚焦在颁奖台，主持人相继报出获奖人员的国籍作品，李懂听得有些出神，或许明天这些人的名字就会传到世界各地。
主持人公布完一等奖的3名获奖人员，李懂有点失落但转瞬又想通，毕竟他资历尚浅落选也理所当然。
主持人又激动地说，“接下来我要公布本届金笔奖的获奖者——来自中国的参赛画手李懂，获奖作品《霾》。”
李懂愣在那里，主持人讲的是英语，他隐约听到了“Dong Li”，“China”的字眼。他愣了足足有十几秒，主持人又念了一遍他的名字。他大脑一片空白，机械般地走上台，中途差点踩空摔倒。
他站在颁奖台像个提线木偶，心脏砰砰狂跳好像要跳出心房，食指指甲深深掐入拇指，紧张得只想干呕。
颁奖台的一侧支着一个被布覆盖的画架，闪光灯闪烁不停，主持人掀开画布，画被投影到大屏幕，台下一片哗然。
那是从窗内望出去的一角世界，灰茫茫空荡荡一片，天空暗黄，只觉得压抑窒息。天空一角是昏黄的太阳，但又不像，细看会发现那是由两张人的侧脸组成，一半男一半女，太阳周围的雾霭逐渐消散。
一半是他的血肉至亲，一半是他的热忱信仰。
李懂听到主持人说，“我第一次看到这幅画就觉得非常震撼，”他又对着台下的观众，“这幅画的作者，年仅24岁。”
台下响起掌声。
“我很想知道，你是怀着什么心情画的这幅画？”
李懂向台下扫视了一眼，他努力拉回神智，嗓子干哑，“我生活的城市，每逢秋冬会出现一种特殊天气，叫雾霾。这时候天多半是灰色，甚至暗黄偏红，外出不带口罩会吸入满嘴灰尘。画上的两个人，很长一段时间，在我心里都像雾霾。”
李懂有点哽咽，主持人询问他要不要紧。他摇摇头，平复好情绪，“他们让我觉得压抑窒息，等我身不由己吸了满肺灰尘，才发现那不是灰尘，他们也不是雾霾，而是风，是光。”
风驱散阴霾，光划破黑暗。
主持人问，“恕我冒昧，我猜画上的女性是你的母亲，但是据我所知她已经过世，请问另一个人是？”
李懂偏过头去看画上那人的侧脸，“是我的福玻斯。”
主持人又问，“那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场合，你有没有什么话想传达给他？”
李懂摇摇头。
我把我无法言喻的感情，全部寄托在画里，有朝一日，如果你能知晓。
评委上台致颁奖词：剑走偏锋，绝境逢生，爱是能驱散一切阴霾的光，它使人怯懦，也让人勇敢。
李懂，24岁，凭借作品《霾》成为瑞士金笔奖年龄最小获奖者，一举成名。
又隔一个月，日内瓦艺术中心的工作人员联系到李懂，他们想以李懂的个人名义举办一次画展。
多年来的心愿即将实现，李懂心里高兴又怕唐突，于是去请教老师。
老爷子高兴拍腿，你资质又不差，当然能开。
李懂又花了段时间准备要展出的画。
8月初，画展正式举办，为期三天，李懂也去了展馆现场。
展馆内有他画的街角的流浪艺人，有看过的山川湖泊，有广场的天鹅，更多的是他的母亲。
最明显的位置摆着三幅画，一副是《霾》，一副是母亲的肖像。
画展结束那天，有工作人员找到李懂，说是一位日本商人想买下那副《霾》。
李懂诧异，工作人员又领了他去休息室。一进休息室他看到位身着笔挺西装的中年人，那人看到他深深鞠躬。李懂吓一跳，也跟着鞠了一躬。
那人说了几句话，说完有人翻译给李懂，李懂才明白，那人姓绪方，也是生母早逝，说看到这幅画就想到他的母亲，所以想买下来收藏。
李懂犹豫，这幅画对他来说也意义非凡。
绪方先生又开口，翻译告诉李懂，说绪方先生出价300万人民币。
数目不小，有点诱人，李懂犹豫再三最终同意了。
李懂和绪方先生尾随工作人员走到展厅中央，绪方盯着三幅画里最左面的那副，说把这幅画放在这么明显的位置，画里的人想必很重要吧。
画上是一位年轻的男子，站在万里晴空下的皑皑雪道，笑得豪情万丈，露出小虎牙。
那副画是他那晚彻夜未眠的成果。
李懂笑着点点头。
画卖出去的300万在李懂的账户上没超过三天。
他给国内打了几个电话，钱分成了三份。
一份捐给希望小学。
一份捐给宋庆龄基金会，资助贫困大学生。
一份捐给癌症基金会，当年母亲就是身患绝症去世。
金笔奖的奖金是20万瑞士法郎，有10万的免税资格，交完税还剩下不到19万。李懂拿出10万，送到了日内瓦当地的红十字会总部。
从红十字总部出来，李懂笑了笑。
开画展的愿望已经实现，买房好像离他越来越远了。
但心魔已解，他终于不再觉得身后空空如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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福玻斯就是阿波罗，总觉得 是我的阿波罗/太阳神 不太好听。
先凑合看吧，感觉这章还会改改，有好多 地方不满意。
全世界最好的懂，我爱他。
